沉璧

《当剧粉穿越到山河令》(11)

 温周,湘宁,蝎巧

总体温柔治愈向,人性思考,现代思想与古代思想的碰撞

有玄幻灵异情节慎入

一名武侠爱好者男剧粉+磕知己情的女剧粉,是cp

不开金手指,不苏


♥预警:本章字数1w+      阅读愉快鸭







温简对成岭自带母性光环的爱怜终于在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又无辜的一句简姨而被迫偃旗息鼓,如雷灌顶。

  

  挺好的,真挺好的。在温简满脑子都是科学民主与愚昧封建产生了火星撞地球的呲出火花的激烈碰撞;男尊女卑剥削压迫带来的人性的思考;还有武林的黑白混淆,人心即鬼蜮,正邪之上还有善恶的辩证唯物论等——哲学与心理学的知识气息充斥着大脑每一寸角落,填充的满满当当的时候……

  

  突然发现还有一个类似于思想家不能不吃饭的一个朴素接地气,又无比重要的问题出现了——她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是一个十四岁少年喊姨的年纪了。

  

  阿湘十七岁,一个本来还是早恋的年纪,拉个手就要被全班起哄的年纪,在这儿都已经是能被催婚,而且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结婚了!

  

  成岭十四岁,一个本来只知道游戏与辣条是神圣不可辜负,每日发愁的除了考试成绩就是怎么混进网吧的年纪,在这儿都已经有了起点男主标配,担负着振兴一二三……很多个门派的重任了!

  

  周子舒温客行就更别提了,本来只是事业走上正轨,安家立业的年纪,结果俩完蛋玩意儿倒是一点不碌碌无为。

  

  一个直接把事业从开始到鼎盛再到衰颓再到退休的轮回流程走完了。整挺好,三十岁就退休,多金成熟还没老,这是多少社畜所梦寐以求的啊!

  

  一个正是身居高位,千秋鼎盛,一张口就是“天下人通通陪葬”的雄图霸业……恐///怖分子祭出进化了千百余年,号称杀伤力最大没有之一的核武器都不敢如此大放厥词。打心理战和舆论战温客行属实第一名。

  

  而她温简呢,一个本来自以为还是个有大好前途的青年,在这儿啥也不是。

  

  只深刻意识到了两点,学医很重要——参照大巫,没有他两本小说都得be,多么简明易懂的案例。另一点就是,学医这事吧……该扔就得扔——参照鲁迅。古有鲁迅弃医从文,今有温简弃医从武。她算是发现了,内力可比什么医疗设备都管用。学医救不了江湖人!

  

  一向爱举一反三,思考问题极其深入的温简同学在场来了个思想的巨变和长时间的川剧变脸。但可能是中学课程没设表情管理和心理素质的课程。

  

  所以在两位心眼比针还密的行为痕迹专家,和两位极具小动物直觉的小机灵鬼们的眼里,这位不知来历的神秘女子此时似乎回忆了什么前尘往事,五味杂陈,神情恍惚,情伤不能自抑……

  

  周子舒甚至不留痕迹的挡了半个张成岭以示防御。毕竟是这傻徒弟祸从口出惹出来的……

  

  “成岭,你为什么叫我简姨?”

  

  善良而知礼仪的张小公子低头呐呐不语,以为自己戳中了简姨的伤心事,正愧疚万分,不能自已。

  

  便听眼前这位温婉斯文的长辈真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牵强的勾着唇角,虚弱又无力道:“成岭啊,以后叫姐姐。”

  

  张成岭一听可以补救,自是立马喜滋滋脆生生的喊道:“好的,简姐姐。”这个和他娘一样有一头乌黑长发,手又温暖又香,身子软绵绵香喷喷的,而且那么温柔,一直用慈爱关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简姨,他一定不会再惹简姨难过了!

  

  想到逝去的娘亲不由眼眶发红的张小公子注视着眼前的水青背影,不由暗暗下定决心。

  

  却说两位行为痕迹专家却是对视一眼。彼此目光的凝重和严肃自是不言而喻。心里百转千回,暗自盘算。唯有顾湘,小兽嗅到危险的直觉让她在这个凝固下来气氛里变得小心翼翼,缩着脖子拉着成岭,和温周二人追赶找着酒楼的温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道:“主人,痨病鬼……会不会是温简单纯的听到金豆侠的称呼,觉得把她叫老了心里不开心啊……”

  

  顾湘本来觉得自己的推测有点道理,可是看到二人讶异且嫌弃的眼神,还是灰溜溜的退回去,迫害了成岭一把——掐了他一下奶膘。

  

  两大虽然弯成九曲十八弯的大佬,总在一个直行过道或关卡,看出直男属性暴露无遗。

  

  几人入座吃饭。温简吃着碗里的麻婆豆腐,那是她最爱吃的家常菜。前世时妈妈总会给她做,从小做到大,可她却不知道妈妈肺部有老毛病,闻不得辣椒呛鼻的味道。温简自认是很善解人意的,师长亲友无不赞她贴心乖巧。

  

  但大抵天下的孩子总不会过多的体恤父母,或许天生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也或许有太过熨帖的爱意成为天长地久的陪伴,也就不会兴起失去的心思,也就无所谓去用关心来细致的固防。

  

  温简看着旁边埋头拼命扒饭的成岭,他似乎也很爱吃麻婆豆腐这道菜,筷子总会在中犹疑一瞬,然后夹距离自己稍远的清寡的莴苣笋。

  

  大道至简。父亲曾抬腕提笔落下这四个大字,笔走龙蛇,洞达跳宕,欹正相生。大道至简,衍化于繁。这是父亲对她说的话。小温简被抱在父亲的腿上被教导。他说莫对所谓的世间万物轻易盖棺定论。朝菌不知晦朔,蛔蛄不辨春秋。人也不过活短短几十年,有何理由定义宇宙万物,人情冷暖。知白守黑,和光同尘。若有余力,便含垢匿瑕,宽简有大量。须知过犹不及,慧极必伤,若执迷红尘相因,便自衍虚妄。

    

  面前的麻婆豆腐往成岭的方向推了推。麻婆豆腐哪里都有,善恶正邪也不单单只有在这里才需分的清明,窥探世界之方圆无异于作茧自缚。陈陈相因,古今之人之情,并无不同。作茧自缚,杞人忧天,实则都是愚人所为,至简归一,才得本来。

  

  她读书时读到这样一句话:若想更好的体会生命,就应立于生命之上。谁将声震世间,必长久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成岭缄默数年方得练的武功复仇,那她呢,点燃名为平等的闪电,是否也需要漂泊行走,见过天地,大好山河后,也许便不将什么放在心上了吧。

  

  周子舒说的: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便是这样的道理吧。温简毫不知情自己刚才那一举动便让张成岭想起从前一家人坐在饭桌上,母亲总会将他喜欢的菜换到他面前的场景。只是瞧着成岭抬起头红着眼眶看自己,乖巧又感动的样子,着实有些心疼。

  

  温简当然知道以现在自己与他只是初次见面的相熟程度,纵使说些宽慰之语听起来也是毫无用处的心灵鸡汤,平添少年的羞赧困窘。遂等酒过三巡,瞧着张成岭情绪缓和了些。这才状似无意的开口:“成岭也喜欢吃辣的么?”

  

  一个“也”字无形之中也拉进了二人距离。张成岭低头答道:“是。我随了家母的口味,家母生在蜀中,擅做辣食。”

  

  “原来如此。”温简生怕戳中张成岭的往事,也不再多说。只道:“成岭与阿湘不如住下几日,我没别的本事,做饭还不错。诸位不如赏脸来品尝一下?”

  

  旁人尚未说什么,顾湘便已噗嗤笑出声来,她直来直往,最不耐烦与一句话敬辞谦辞一大堆,句意要拐个九曲十八弯的读书人打交道。现下看温简说话爽直,也没像寻常姑娘一般作忸怩之态,最重要的是见了她主人以后不会两只眼睛黏人身上下不来,三句话不离主人。一时觉得她脑子虽然不太好,脾气倒对她胃口,顾湘本来生在鬼谷没什么同龄的姐妹,一时对温简也起了几分亲近之心。

  

  饭毕。温简在卧房里拾掇出一些药来,想了想,又看到张成岭那伤口需要缝合,又将针线和特制的手术刀放到身上。想到这儿,温简不由叹气。她本来对琉璃甲这三个字已经pstd了,唯恐避之不及,最好一辈子也没有人在她耳边提到什么琉璃甲才好。谁承想张成岭非要在这个时候剖腹取琉璃甲,谁又承想温客行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让她在旁观看,还说什么她不是外人。

  

  她不是外人?温简用麻木不仁的表情观看完血呲呼啦的全程,除了有些心疼成岭弟弟外,再就是对温客行的无限腹诽和白眼。呵,又不是那天晚上狠戾的像厉鬼一样逼问她,还发疯用内力把她直接被胸腹挤压而震痛昏迷的时候了?

  

  唉。温简敲响成岭的门,内力这玩意儿就是玄学,现代医学没办法佐证,她对内力还是有种莫名的敬畏的。……可问题是成岭近乎于没有啊。这万一伤口感染,可就完了。

  

  “简姐姐。”成岭开了门,他身量较同龄人还是瘦弱了些,却如如雨后春笋的抽条般清峻。如今站在这里,很有俊逸出尘的模样。

  

  少年的眸子里满是未经世事打磨的热忱与缀着的细碎星光,就那么抬头望着自己,像是初生的小兽。温简被这眼神瞧得心头泛软,语气也跟着温柔了许多:“嗯。我看你伤口挺严重的,就想着帮你处理一下。”

  

  言罢,温简便从药箱里掏出零零碎碎的一箩筐东西,把成岭惊的有些结巴:“简姐姐……不……不用这么麻烦吧。”

  

  温简心静如水,不去理睬这句能把百分之九十的大夫气的仰倒的话,她大学实习义诊的时候,被分到偏远的山村,每天面对着明明伤势恶化,还一脸懵懂甚至有些不耐烦的“医盲”,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医者仁心让她每天都觉得自己能气的七窍生烟,吐出三斤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于这样的“医盲”,她也练就出一身本事。

  

  她一边有条不紊的整理器具,一边问道:“你那个伤口有认真处理过吗?”

  

  “处理过了。”成岭乖巧回答。

  

  温简又道:“知道什么是认真处理吗?消毒了吗?清创了吗?缝合了吗?上药了吗?伤口有没有发炎?绷带多久换一次知道吗?”

  

  “……”张成岭猝不及防的被一连串的问号打晕,迷迷瞪瞪的垂首不语,像被老师训斥罚站的学生。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竟有点怕眼前这个温柔和善的简姐姐,像从前家里请的时不时吹胡子瞪眼打手板的老先生一样,有种不动干戈的斯文气,又令人敬畏而不得不顺服的气场。

  

  张成岭只好听话。只是在脱里衣的时候,又像个小媳妇头次洞房一样双颊泛红,拽着里衣系带不知所措。脑门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男女有别。

  

  温简直接气笑了,好家伙,她这辈子还头一遭有种糟蹋黄花大闺女的奇妙感受。“我解剖尸体都记不清有多少具了,男性的生理构造我比你都明白。医者父母心,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解剖尸体!生理构造!张成岭即使没有怎么听明白,也能猜到个大概。

  

  “简姐姐……”张成岭忍着疼,嗫嚅着问:“你真的是……是……”鬼医仙?这么离经叛道,犯下了为天下不容的滔天罪行,简姐姐看着一个文文弱弱的姑娘,怎么会……

  

  张成岭兀自震惊着,他看了又看那个低眉敛眼,流苏在颊边颤了又颤,神情带了几分近乎悲悯的简姐姐,像是再替他疼一样,蹙着眉头,动作轻柔。

  

  他年纪太小,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后来家破人亡又跟了嘴硬心软的周子舒和一味宠让的温客行,爹娘与夫子只教了他书本的道理,非黑即白,善恶有报。后来和温周二人一处,两位算尽人心,看透百态的魔头,却偏偏留有最后的温软干净的模样给张成岭。真心爱护他的人,都明白他还太小,江湖的事,人性的事,太脏,谁也不忍心用这些腌臜事来沾污一个干净纯粹的孩子。

  

  “成岭,你这个情况得缝针。”温简避而不谈鬼医仙的话题,道:“你抹的药很不错,杀菌消毒,也还好现在还不到大热的天气,没有发炎。我药箱里备有麻沸散,先出去煎一服,你在房里等我。”

  

  温简转身欲走,袖子却被成岭拉住,她扭过头来,看着张成岭恐惧又茫然的小脸,怯怯的问:“简姐姐……你是鬼医仙吗?”

  

  “……我是。”温简无心瞒他,眼瞅着张成岭立即瑟缩一下,松开她的袖子,低头呈戒备状,温简心头发涩,呐呐无言,还是开门离去。

  

  

  麻沸散还是要煎。温简下楼向小二借了厨房,进了烟熏雾扰的蒸笼似的地方,才发现一小炉前守着一道俏丽背影,紫衣小姑娘转头瞧去,正是顾湘。迎面对上温简,顾湘歪头笑着揶揄:“温大菩萨,你好呀。”

  

  温简现在心乱如麻,既不想听什么鬼医仙胡编乱造的恶名,也不想听顾湘多少带着嘲讽意味的温菩萨。火位相近,两人便并排挨着,温简低声道:“我有名字。”

  

  

  

  

  

  

  

  却道另一畔。张成岭胡乱系好衣带,急哄哄的便往师父的房间走。推开周子舒的门,见温周二人正煮酒青梅,怡然对酌,一时为自己的冒失感到无措,收了步子,慌慌张张的关了门,张口先唤“师父,温叔。”说完,便涨红了脸,吞吞吐吐的嗫嚅着吐不出话来。

  

  周子舒见状冷声:“这是做什么?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大男子汉作什么忸怩之态,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是五湖盟找上门了?周子舒暗自思索。虽然他与老温二人将成岭带出轻而易举,但跟五湖盟结了梁子,倒也麻烦……

  

  温客行却一眼捕捉到张成岭未披外裳,里衣凌乱,不由出言调侃:“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成岭,你这衣衫不整,小脸通红的样子,莫不是被哪家姑娘勾了魂魄?”

  

  “老温!”

  

  “不是!”张成岭忙抬头辩驳,脱口而出道:“我知道简姐姐的身份了……她就是最近在江湖风头正盛的鬼医仙!”

  

  

  

  

  

  

  “金豆侠知道你就是鬼医仙了?”

  

  “嗯,知道了。”

  

  顾湘不可思议的看着温简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盯着煨炉下的明灭跳跃的焰火,语气四平八稳。只觉得心头一阵火起,这姓温的果然都是祖宗,可她主人是自恃武功独步武林,自然无畏无惧。她呢?简直就是鬼谷中采买来当头菜的兔子。

  

  “你知不知道成岭和五湖盟的人很亲近啊!要是成岭告诉了五湖盟,随便派下来一个无名小卒都能把你这条小命送去见阎王好吗?”

  

  “……”温简千头万绪,此刻瞧着顾湘急哄哄的模样,知道这小丫头是嘴硬心软,也不由得心里一软,揶揄道:“原来阿湘这么在意我呀。”

  

  小姑娘果然龇牙咧嘴的反驳:“谁在意你啦!我是害怕主人会受连累!”

  

  温简莞尔,不经意问道:“你和成岭不是关系很亲近吗?”

  

  顾湘洋洋得意:“那当然!”

  

  所以阿湘并不是因为与他不亲近而产生的不信任。饶是温简明白鬼谷出来的人谁都不会信,但还是下意识认为他们一家五口,不该有这样的嫌隙和猜疑。温简问道:“你与成岭相识已久,所以你认为……成岭会告诉五湖盟让他们来绞杀……鬼医仙吗?”

  

  顾湘一怔,旋即垂眸装着无所谓的语气的说:“鬼谷中的恶鬼当然是人人喊打啦,金豆侠是名门正派的少侠,怎么可能和恶鬼做朋友呢?肯定会恨不得生撕活剥了才对。”

  

  已近晚间,厨房要准备晚上的餐食,起锅切菜的声音与氤氲蒸腾的热气逐渐充斥着这个略显逼仄的地方,顾湘俏丽且稍显稚嫩的小脸此刻也被遮上了浓云薄雾般的热气,懵懂且无辜的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漠与邪气,像未通礼教的小妖怪,热气萦绕在她身边,却像是鬼气森森的灰雾。

  

  伶俐漂亮的小妖怪轻轻抽了抽鼻子,她嗅到了炖肉的香气,注意力很快就被牵了去,根本没注意到生撕活剥这个词语听起来有多突兀且恐怖。

  

  温简轻轻唤她:“阿湘。”

  

  “啊?”小姑娘收回脑袋下意识答道。

  

  “你的药煎好了。”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驳杂交织。顾湘眨眨眼睛,她在鬼谷从来都是孤锅冷灶,如今置身于人间的烟火气里,望着热气对面的温简。

  

  她敛着眉眼,没有半点江湖人该有的锋芒,平和温婉,像是话本子里生的落落大方,来指点幼妹迷津的长姊,那个从前在说书先生口中的人儿就这样缥缈又无比真实的开口:“阿湘。”

  

  

  温简的声音轻柔和缓,让顾湘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初夏。那时主人带她到一片空地处,那里高耸险峻,但地势向阳,草地稀薄瘠平,躺上去却依然是又软又暖。主人卧在一棵盘根虬错,高耸入云,一簇簇绚烂繁花的树下,她便趴在主人的身上,罕见的并没有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听到凶戾的厮杀声。

  

  小阿湘闭上眼睛,风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她闻到了还是少年的主人身上的皂香与淡淡的血腥与草药的气味,还有阳光,绿草,和花朵的香气,那是淡淡的,却充斥着生机勃勃的生命力的气味。她还听到了主人稳健的心跳声和平缓的呼吸声,听到了风吹动树枝,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有花瓣落到了她的鼻尖上,主人的手指绕着她颊边的碎发有一搭无一搭的把玩。小阿湘做了自记事以来的第一个好梦,梦里她和主人一直躺在阳光下,全身都很温暖,很干净。

  

  顾湘在想,这就是人间吗?鬼谷难得一见的阳光与花草,在人间是最不值钱,最寻常的东西。人间还有能让主人真心展露笑颜的痨病鬼,有傻乎乎的,但又对她很好的金豆侠和……和那曹大傻子。还有……

  

  还有虽然脑子有问题,但温柔的像那年初夏繁花的温简,她轻轻缓缓的说话,好似是那缕不疾不徐,携着花香草香的风。“成岭不会的。真正通透洞达的人,会只窥一个人的品性如何,而非出身何地。淤泥里能生出荷花,沃土里也能长出毒草。”

  

  

  

  

  

  

  

  

  

  

  

  

  “师父,温叔……你们都知道简姐姐的身份了?!”

  

  周子舒,温客行对视一眼,无言的对酌一杯酒,算是默认。

  

  张成岭得到确认,眼里含着泪花,倔强的站在原地。鬼谷灭他满门,他身为镜湖大侠张玉森之子,理应为张家报此血海深仇。而他最为信任的二人,却偏偏与鬼谷中有有往来,他焉能不恼?若是平常,他便是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拼死一搏,可偏偏温姐姐出身鬼谷,却手无缚鸡之力,习武之人又如何能做恃强凌弱之辈,温姐姐又当真是罄竹难书,罪无可恕的恶人么……?

  

  周子舒难得没有叱他没个男孩子样,正要解释温简并非鬼谷中人。

  

  温客行却抢先开口:“成岭,我与你师父跟温姑娘素昧平生,也不过前几日才认识,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你既知道温简是鬼谷的鬼医仙,何不报给五湖盟,既能讨伐恶鬼为你全家报仇,又能在五湖盟里搏一个功劳。”

 

  “……”

  

  周子舒端着酒杯,侧目瞧着温客行摇扇浅笑,只一双眸子漆黑,不见光亮,深不可测,一番话说的滴水不露,四平八稳。

  

  他为什么要测成岭?周子舒疑窦丛生,青崖恶鬼与成岭有不共戴天之仇是真。可成岭并不是固执己见,沽名钓誉的孩子,只需与他说清楚温简与鬼谷无半点干系,都是江湖上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成岭又怎会不信?

  

  他以此事验成岭,到底只是单纯好奇逗弄,还是……

  

  “简姐姐……温姑娘她不会武功。”张成岭憋的脸都红了,才嗫嚅着吐出这句话。

  

  看来这孩子虽年幼,却不是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性子。周子舒心怀大慰,四季山庄有此传承,他得此佳徒,何其有幸。

  

  他这样想,旁边那人却嗤笑一声,凉凉道:“怎么,你还怕青崖恶鬼死的太容易不成?”

  

  温客行生的一张好面皮,平日里又最端得是温润如玉,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架势。虽偶尔言辞多有浪荡,寒眸少有狠戾杀气,但对人也向来和气。张成岭一路随他们行来,少不了温客行的温存关怀,插科打诨。他虽真心敬重师父,恨不得为师父舍了命去,但心里总还是更依赖温叔的,孩子总会下意识依赖更温柔好说话的长辈。

  

  张成岭从来没遇过这样的情况。自他拜师以来,周子舒也并非没有对他冷言冷语,严辞斥骂过。可他明白周子舒是真心待他好,费心教养,实打实的护着他的。

  

  比起周子舒平日里的冷叱,温客行这句话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闲来看热闹的嘲讽,话虽有些刺耳,却也没什么特别。他还是一贯摇扇浅笑,作壁上观的模样,但偏偏张成岭莫名感觉到一些不适,好一直以来其乐融融,与他和师父朝夕相对,亲密无间的温叔,此时此刻却像离他和师父隔着楚河汉界一样,莫名的疏离。

  

  无光的眸子,僵硬的笑脸,摇扇指尖发力的泛白,话语间未尽的冷意。

  

  周子舒如果还瞧不出来温客行哪里不对,那他天窗之主可就是白当了。

  

  绿沈配葭灰,温客行素来喜爱鲜艳的颜色。那抹高峻欣长的身影似乎倏地隐到了一团灰雾里,退到了万丈之后,氤氲着将人的眉眼搽晕,脊骨抹化,竹林般的浓翠亦被吞噬,他整个人也像是无声无息的融进了灰雾里,被湮灭腐蚀。

  

  灰雾能吞掉温客行,又怎么不能吞掉一个又一个人呢?它分明拆骨噬肉入腹中,又为何不是灼烫的血红?

  

  周子舒不服。温客行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凭什么融了那灰雾里?灰雾吐不出温客行的骨头,他又怎么与温客行合葬?温客行就是死,也应该是好好的死,算什么?

  

  如此这般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周子舒掸袖将手放在人的手上,余光瞥见温客行蓦然怔住,又掩饰一般摇了摇扇子,像是被逮住做坏事的小孩子,不由失笑,心中一软。

  

  “成岭,正邪之上,还有对错。”

  

  “愈是见其天地之无垠,人心之善变,愈知其自身之渺渺,不过沧海一粟。为师自诩在人心鬼蜮里蹉跎十余年,城府手腕少有人能出其右。便是如此,尚一叶障目,善恶难辩,忠奸不分。”

  

  周子舒话到最后,语气已渐渐寂寥。温客行听出他未尽之意有些涩苦意味,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又放在人的手上面,轻轻攥了攥。周子舒这才发觉此动作过于亲昵,脸上发热,又唯恐动作太大让成岭看到,便侧目无言轻瞪,温客行勾勾唇角,活脱脱又是花孔雀了。

  

  幸好张成岭此时心情激荡,无心发觉二人缠缠绵绵。周子舒又接着话道:“世人蝇营狗苟,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看清正邪之分?多是三人成虎,人云亦云。口里嚷嚷着惩奸除恶,斩妖除魔的大侠,又有多少是当真是为了天下的海晏河清,多少当真了解所谓奸恶之人是否名副其实?”

  

  周子舒是个冷情寡淡的性子,自恃林下清风,君子之言寡而实,教导徒儿也向来言简意赅,这是头一遭述出这样多的话。

  

  张成岭听后,沉默良久,行礼告退离开。温客行目送着张成岭关上门,又侧过脸认真的端详了周子舒许久。

  

  周子舒被人黏软缱绻又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倒像是他小时候与故人养的一锅一样,眼神湿漉漉的,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心热,道:“看什么?”

  

  ……在看光啊。

  

  阿絮,你说世人蝇营狗苟,不可人云亦云,轻言断定人之正邪。

  

  那万蛊之首,群鬼之王,鬼谷谷主现世便是尸山血海,千夫所指。

  

  便是怎么看,怎么辩,也是应当下十八层地狱的邪祟吧。

  

  

  

  

  

  

  

  

  

  温简端着药,顾湘在旁用手指绕着垂在自己肩头的辫子,二人并排着迎面撞见了张成岭。

  

  

  “金豆侠——”顾湘一见张成岭,浑身都炸毛了。她漂亮的杏眼圆睁,忙挡在温简身前,磕磕绊绊道:“张成岭,张小公子……温简她没有……她不是鬼谷的人。那些人都是瞎说的,温简根本不是鬼谷的人……”

  

  顾湘是很伶俐机灵的姑娘,可这机灵劲儿是从小在炼狱般的鬼谷里摸爬滚打,九死一生之下练出来的,是像小兽一样求生的本领。

  

  叫她杀了张成岭,她倒有十几种办法炮制,让他无声无息的死还不沾到自己的衣裙。可是张成岭和她在鬼谷遇到的所有人不一样,她没办法杀他。

  

  自然,她也不会杀罗姨和千巧姐,可是她们都是鬼,是同类。顾湘从没遇到这种情况,人情世故她一概不懂,她不知道怎么在不见血的情况下保住温简,保住她,四舍五入也算保住了半个自己。

  

  可是温简是鬼医仙的名号人尽皆知,她刚刚自己还斩钉截铁的承认了。那么张成岭会信吗?

  

  

  顾湘很有急智。小时候在鬼谷,她撑着眼皮,迷迷糊糊的听主人给她解释:“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释义,主人说人间里的人会这么做。可小阿湘却觉得主人自己都不信。教书的先生都不信,从没见过知恩图报的小阿湘自然更是当催眠曲听了。这种酸腐又救不了命的话平日里自是抛到什么犄角旮旯生灰。

  

  今日却破天荒的想了起来,虽然说的时候短短十个字就错了四五个,但她想人间的人自然是以君子自居的,都是守规矩的,否则闲的没事写那么多书让后人背什么。温简刚才还在给他熬药要给他治伤,张成岭应该报答,不应该杀她。

  

  顾湘忙着给温简脱罪,张成岭忙着刷新进行头脑风暴,温简本是这个事件最大的主角,此时此刻倒是这三人里最淡定的。

  

  “成岭,药要凉了,该治伤口了。”

  

  顾湘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没有了,张成岭也抬头去看温简。

  

  “我是当着阿湘的面熬的药,你师父他们也都在,我不可能会害你。”

  

  温简心平气和的推开门。张成岭低着头走进去,顾湘也呆呆愣愣的跟进去。

  

  张成岭坐在床塌上,双手在膝上攥着拳,低声道:“简姐姐,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我相信你。师父温叔和湘姐姐都信你,我也信你。”

  

  温简噗嗤笑了,柔声:“谢谢你。”她顿了一下,余光瞧着顾湘低头把玩着腰绦,还是没将自己不是鬼谷中人说出口。

  

  张成岭喝了药,躺在床上,迷茫的问:“简姐姐……那些大侠,都是坏人么?”

  

  书里学的侠义君子道,都是假的么?

  

  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呢?他爹是真正的君子,为何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面上一派温和慈祥的长辈侠者,也不过是因为他手里有琉璃甲。

  

  琉璃甲凝结着他张家全家人的性命,可是它本身……又真的那么重要吗?

  

  张成岭不明白,也问不出口。他知道他的话问出来就是离经叛道,就是不仁不义。有些事,不需要口传身授,只可意会,然后心照不宣。

  

  “不是吧……”温简在蜡烛的焰火里烤针。外头人声鼎沸些许泄到屋子里,满地昏黄,她侧脸露出柔和的轮廓,声音温柔:“其实有些正道中人也并非是大奸大恶,只是在所有人眼里,钱权与侠义不可共存。”

  

  “侠者便应光风霁月,不能有半点私心。若是有,便是不仁不义。这其实不对,人总该顾着自己。”

  

  “就像那些大侠,要夺琉璃甲是真,人云亦云将我定义成奸邪之人想处置而后快也是真。可他们当真没有做过惩恶扬善的好事么?”

  温简在治伤之前,又说了几句话:“大抵人都是很忙的,能轻易盖棺定论的,很少有人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张成岭听完温简的这句话,药效起了作用,已经睡着了。

  

  但温简还在说话,“所以啊,我只知道自己没错,知道要顾好自己的命,这就够了。我不标榜自己高尚,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俗鄙。”

  

  顾湘的影子在地板上拉的很长。很纤细,也很俏丽,是少女的样子。鬼谷里哪有鬼呢?鬼怎么会影子,大家都是人。可是人在有些时候宁愿做鬼,因为已经没人把他们当人看了。依附鬼灵,把自己存活的地方称作阎罗殿,阴幽地,才算另辟蹊径,又寻了条活路。

  

  温简活了二十四年,她学的知识告诉她,生命权是公民作为权利主体而存在的前提,神圣不可侵犯。

  

  她从医得到的道理是,无论是社会舆论还是家属医闹,人都要昂首挺胸,不惧留言,不违本心。

  

  温简想要告诉顾湘做人的道理,想让她活的更好。可是顾湘面临的只有三个问题,温简注定没办法解,就连温客行和周子舒也解不了。第一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第二个是顾湘不惜命,只珍惜情意,第三个是她的的确确杀了很多人。

  

  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血是洗不干净的。

  

  温简见识到了,可还远远不够。

  

  有的人活着就是很难,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顾湘推门出来了,撞见了温客行。

  

  顾湘乖巧的低头唤道:“主人。”人在想事情的时候,总会显得格外温顺和安静。她安静的跟在温客行后面,到了无人的逼仄处。

  

  黑暗的地方不会有影子。二人不约而同的撕下人皮,现出鬼样。

  

  一片静谧里,温客行问:“温简说了些什么?”

  

  顾湘老老实实的复述一遍。

  

  温客行没有说话。顾湘已经习惯了主人总会在对话的空档里沉默太久,她知道主人是在想事情。可是他们做鬼时的对话简洁而直白,顾湘没有什么好想的,没有仇恨,没有礼法,没有人间,只有主人和杀戮。她只用听主人的话,杀想要伤害她和主人的鬼。

  

  但是顾湘习惯了等待。她看上去胆大包天,口无遮拦,甚至敢跟温客行做鬼脸顶嘴,可是她知道分寸和底线,知道温客行是疯子,也知道她和温客行之间隔着一个人间。人间带给温客行思考和疯狂。

  

  良久,温客行莫名嗤笑一声。温客行常用扇子表达情绪,可鬼谷谷主只将扇子做武器,不会把玩,也不会附庸风雅。

  

  于是他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百般无聊的想要寻个消遣一般,咔擦一声——无关痛痒的扳断了左手食指的指节。谷主大人像是在玩又无聊,又有一点点有趣的游戏,挂着淡到难以发觉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扳断自己的手指,又一点点的接上。

  

  主人又发疯了。顾湘缩着脑袋,不敢吭声,甚至呼吸都困难。她听到温客行淡淡的问:“阿湘,给阿絮熬的药呢?”

  

  药当然没熬好。顾湘跟着温简走了,早就把药炉忘到九霄云外。顾湘不敢说话,听着头顶传来温客行用冷硬的声线叱道:“阿湘,你现在越来越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

  

  顾湘连忙说:“婢子不敢。”

  

  温客行垂眸冷眼瞧着顾湘因低头而露出的脆弱而白皙的后颈,神情有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神鬼本无界,都是俯瞰芸芸众生天地同寿,只是一个端坐莲花台洁净生香,一个灰雾黑云脏污混沌。他在此刻竟现出几分惘惘神鬼像,声音空冷,像是纡尊降贵的在提点犯戒的人类。

  

  “阿湘,我们是鬼啊。温简不知者无畏,蠢笨自大,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温简什么都不懂,那周子舒呢?对成岭说的话,探向自己的手,他大概猜出自己并非善类了,这也难免,自己的鬼气和癫狂如何能逃得过周大人的火眼金睛?可他不会知道他与他之间不止隔着身份,更是魂生与灭。恶鬼无依无存,即使入了红尘,俗世里的阳光与繁花,也注定只能动心,无法沾染。

  

  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才十七岁,他把她养的什么也不懂,可阿湘胜在年纪轻,长得漂亮,禀性不坏,这是她与生俱有的,并非他养出来的。温客行瞧着顾湘的眼睛偷偷红了还不敢让他看见,心中叹了一口气,道:“温简下一次和我们分道扬镳之时,你便跟着温简,去人间做小姑娘去吧。”

  

  “主人!”顾湘一下子炸毛,又惊又惧:“你不要我啦!”

  

  “温简在人间。你跟她好好学一学,命会长一些。”

  

  “我不!”

  

  “阿湘!”温客行真正的发怒从来也都是温文尔雅,和颜悦色,似是满殿人的脏心烂肺都滑稽的在向他逗趣请赏,他也就那么云淡风轻的看着,再云淡风轻的杀几个人罢了。

  

  可此时此刻,温客行却是面色凝冷,语气更是掉冰碴子,若是平日,顾湘定然不敢造次,乖乖的任人摆布。但今日不同,顾湘像受惊的小兽,瑟缩着。但却依旧向要将她扔了的罪魁祸首龇牙咧嘴:“我不怕死,我就要跟着你!”

  

  温客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小姑娘倔强又委屈的,溢着泪水的眸子,内心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对这样的小丫头毫无办法。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跟着他?

  

  “喜丧鬼。”温客行目送顾湘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怅然的轻轻唤道。黑暗中不知何时有一位白发朱裙,矜庄冷艳的美人站在他的身边,微垂着眼睑,感受着身边的鬼主难得露出像寻常人家的兄长忧心顽劣小妹的忡忡情态。听着那人问:“你说,阿湘明明很喜欢人间,为什么偏偏待在我的身边?”

  

  喜丧鬼说:“在湘儿眼里,谷主便抵得过这光鲜亮丽的人间了。”

  

  “是了。”温客行淡淡笑了:“我也……”我也有一个人,足以抵过我所受的所有苦难。温客行没说出口,心里却已经蓦然一软,颇有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意味。

  

  可随即,薄情簿主喜丧鬼便又亲眼看到了鬼主发疯的心路历程,只见他似想到什么,两人难得算得上温情的氛围被搅得一干二净,鬼主大人又开始板着一张脸掉冰碴子:“阿湘那没良心的蠢丫头,连被哪个野路子拐了都不知道。话说的好听,怕是抵的上她人间的不止我一个。”

  

  言罢,似乎怒气愈演愈烈一般,倏地转过身来冷着脸不耐烦道:“你怎么亲自出谷了?出什么事了?”

  

  ……喜丧鬼轻轻呼出一口气,忍了。这才敛下眉眼,恭身道:“无常在鬼谷剖腹取婴用鬼婴来修炼邪功。”

  

 “安吉四贤……被人追杀,逃到了鬼谷。”

  

  “……哦?”温客行饶有兴致的挑眉,显然对后者更感兴趣。以安吉四贤的风骨,便是被千刀万剐也不可能投身罪恶滔天的邪祟之下以保万全。他心中百转千回思虑因由,面上却只云淡风轻道:“此事托艳鬼向本座禀告便罢,你亲自出谷又为了什么?”

  

  “为了……见故人一面。”

  

  那个扎着南疆编发,眉眼稚嫩却难稠丽阴柔的气息奄奄的孩子,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么?




——————————————


感谢大家的等待和建议√


没啥好说的……无大纲无存稿我顺手写的一般也不会回头去看……大家也随便看看叭


还是希望多评论还有小红心哦


鞠躬!







评论(36)

热度(175)

  1. 共1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