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周温】《时宜》(2)

接结局武库后续,假如温客行真的经脉尽断,武功全失,目盲。


致敬知己情和爱情。


是温柔至极的两个人的至死不渝,向死而生的相互救赎。




周子舒总觉得温客行不太对劲。


他总是温温软软的低眉浅笑,总是轻轻柔柔的唤自己阿絮,没什么力气也要勉力够着自己的衣袖,断断续续的嗫嚅着喊疼。


这原本是很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子舒觉得温客行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变得黯淡,人也一点一点变得颓败。


只有看到自己,像是将要将自己最后一丝气力也要搜刮出来点亮一样,然后在某个时刻,流逝点最后一点生命,再无声无息的噙着温柔的笑意,与世长辞。


周子舒实在看得心惊肉跳,他安静的不像温客行,便是说些讨巧逗趣的话,细细咂摸也尽是字字凄楚,句句无望。


他知道,温客行病了。


不仅是身,更是在心。


父母的死,大仇得报后的虚无,阿湘的喜丧,还有自己成为了一个废人,终究如蚕食般一点点侵蚀掉他最后的生息。


周子舒沉默的将醉生梦死点上。静谧的夜里,唯有烛火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响声。


他坐在温客行的身边,攥着人细长惨白的手指,拨开他冷汗浸湿的碎发,注视着人谪仙般秾艳而清俊的容色,剥茧抽丝的,回忆着从前。


那个衣裳鲜亮,神采飞扬,俏皮风流的温客行,那个将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扇子上,狂戾狷介的温客行,好像已经久远到是上辈子的事了。


现在的温客行,像轻轻巧巧,细细小小的,折了翅膀的小雀,乖巧而无害的任自己的手掌将他拢在安歇处。


这样是不对的。周子舒静静的想,他不能再心软了。他的无微不至,他的予取予求,会害了老温。


温客行本应是有桀骜不羁,向死而活,睥睨众生的本事,不该圈禁在自己的掌间,硬生生折断自己的铮骨,蜷成小雀供自己开心。


周子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黑云将明洁的月牙一点点吞噬。子时了。


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躺倒人身边,把人环住。那个瘦骨嶙峋的身体还在抖,他疼的厉害,日日点醉生梦死也只能让人浅寐一会儿,根本无法像大巫所言,使人深眠从而清除孟婆汤的效用。


“阿絮……”


温客行在他怀里喟叹出声。短短两字。破碎而缱绻。


周子舒应了一声,胸膛嗡鸣。温客行便像小孩儿一样躲在他的胸膛里,乖巧又撒娇的蹭了蹭,低声呢喃道:“我眼睛看不见了。怎么办呀,阿絮。”


月华如水,耳鬓厮磨,温客行的语气太像是枕间静谧而温柔的情话,令周子舒第一反应竟是恍惚。恍如隔世般的恍惚。


随即,周子舒的心便像被丢进了无底深渊,坠的他全身上下都疼的厉害。


什么叫……看不见了。


周子舒怔仲着,脑子都是木的,一片空白。眼里却是血红,蓄满了泪,啪嗒一滴,滴在温客行冰凉的脸上。


他把手试探的覆到温客行的眼睛上。感受着长长的眼睫在他手心里簌簌的轻颤,想要发声,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嗫嚅许久,才艰难的哑然道:“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突然就看不见啦。”温客行轻轻摇了摇脑袋,周子舒颓然的放下覆在人眼睛上的手,听人絮絮道:“本来想着晚上睡一觉兴许就好了,可是还是没有,所以我就告诉你啦。”


他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七岁时的甄衍,他的小师弟。语气那样天真又俏皮。像个讨赏的孩子一样,抬起头来看他,懵懂纯稚的鹿眸在微弱烛火的映照下又衬出星火般的微亮。竟颇有些像讨要功劳的奖励般自豪又无邪。


“阿絮,我没有瞒你哦。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瞒你啦。”温客行努力的撑起全身,经脉尽断让温客行即使在床榻上蠕动一下都要疼出一身冷汗来,他却恍若未觉一般,依然是温柔又满足的笑意。


周子舒料想到他要做什么,熟稔的低下头,温客行扒在他的耳朵旁,温湿的,忍着疼  痛的喘  息声在周子舒的耳边无限扩大,有些酥麻的微痒。


温客行轻轻咬了一下人的耳垂,低低的哄道“不要哭啦……吻吻我吧。”


不要哭了。


趁我还有触觉,多吻一吻我。


趁我还有听觉,多和我说些话。


趁我还有味觉,我想多吃些甜的。


我最怕看不到你啊,阿絮。


我怕看不到你受伤,看不到你流泪,看不到你不高兴。


我怕看不到你在我眼前,怕你离开我我却还不知道。


上天果然对我不公平。越怕什么,越给我来什么。


周子舒噙住了那抹雪色中的朱红。


老梅火红,凝雪冰凉,猎猎艳艳。却于周子舒唇齿之间,化成温软沁甜,转作四月莺花烂漫季,桃花灼灼时。


周子舒揽住他,似将碎落飘零的人儿尽数拢到一起,要将凄骨寒血的温客行,拼就出最明艳俏皮的,谪仙一般的人物。那才是他师弟该有的风华。


他在庙堂,是安天下慰众生,十恶不赦的罪孽他也担的起。他在江湖,是快恩仇畅胸怀,更是无畏江湖上的魑魅魍魉。便是天王老子亲至,也休想把温客行从老子身边夺走!


他偏不要什么各生安好。周子舒想起大巫说的话,若要温客行真正好起来,便应吃了那颗绝情丹,不必多遭孟婆汤的苦楚,绝情断爱,于经脉重生也有裨益。


他偏要是交颈鸳鸯,同生共死,骨灰都得混在一处,不论哪路神仙,也别妄想从骨灰里扒拉出两个人来。


周子舒认真的注视着温客行,濡 湿白发,惨白的面色中也隐隐带了些红润。最是灵动深情的多情目虽是涣散着的,可不知为什么,却仍闪着欢喜的碎光,最是深情毫无保留的赤忱与懵懂。


他明白他的师弟,幼小失怙,小小年纪就流落到那恶谷幽冥,人间炼狱。自然不通什么礼教伦理,他的爱就像一团猎猎烧着的火,无畏,热情,毫无保留,从不克制。


他喜欢与周子舒qinre,那会让温客行觉得安心。他所拥有的本来就不多,然而就如手中沙,哪怕这双手能杀遍天下人,却也无法阻止沙子的流逝。一点一点的,落入黄泉碧落,再无踪影。


只有最亲密的动作,他才会真正觉得周子舒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才会切实觉得自己也有人爱,有人心疼。


这样温宁静谧的夜里,一地凄清月色。


二人的发丝便倾泻着缠绕交织,华发混着青丝,青丝绕着华发,便这般不清不楚的,难舍难分的,织就情网。


周子舒蓦然开口:“老温。你若是觉得这一世太过辛苦。咱俩索性一路杀到黄泉,老子就是杀尽那阴差鬼吏,掀翻了这幽冥殿,也要叫咱们不喝那碗见鬼的孟婆汤,一起投胎。没准还能赶上阿湘和小曹,再等等成岭下来,咱们一家五口好好的再活一回。”


温客行怔住了。


他从没见过他的阿絮这个模样。疏狂无畏,飒利桀骜。睥睨众生,有通天本事,豪气干云。如此荒诞的大话,却说的成竹在胸,风轻云淡。似乎生死不过眨眼间,天地不入他的眼一般。


他突然心中生起无限的遗憾与动容。阿絮二十岁的时候,是否就如同现在一样,上天入地,金鞍白羽,击筑剑歌,眼里更是万里河山社稷的豪情,是最明亮而耀眼的名门之后。


温客行突然很想再看最后一眼……最后一眼这样的阿絮。


罢了,这样也很好了。


他垂下眉眼,满足的笑了笑。他这一生纵然再如何孤苦,能有这么一个人。不忍自己痛,不想自己苦,不会苦留自己在这龌龊肮脏的世间踽踽活着,宁肯陪着自己上穷碧落下黄泉,重开一个天地。


此生不换。


缓缓的,温客行落下一滴泪来。菩萨低眉,与老天和解,与万物释然。


他温柔的抱住人,道:“阿絮。我只是病了,马上就会好了。”


“你不要怕。”


你不要怕。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我会一直活着,你活多久,我活多久。


你不要怕。我不觉得疼,也不觉得苦,我都可以忍。只要你在。


你不要怕。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不会再让你守着我这副残躯惶惶度日。


你不要怕。我们一起去晒太阳,吃美食,喝美酒,收好多徒弟,欺负成岭。


你不要怕。


春天,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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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我肝了一天。原本只是不想辜负大家的喜欢,灵感枯竭也硬着头皮码。没想到越码越顺,越码越动容。


我太满意了。


我太满意温温这么努力的活着,这么努力的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好。


我太满意阿絮这么懂彼此,永远永远不会抛弃温温,哪怕是能把温温健康的留在这个世界上这么巨大的诱惑也不愿意。因为他知道,他们彼此最在意的不是复仇,重振四季山庄,更不是什么健康,自由,甚至于生命。


他们最在意的是彼此。


我的阿絮和温温,他们都很坚强,很优秀。不需要谁在谁的羽翼之下。谁都不会是谁的附庸。


感谢山河令。


我也开始相信春天,相信至死不渝,相知相许的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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